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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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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小鼎會喝酒,人生第一次喝酒是十四歲。媽媽冬天畏冷,爸爸給她做酒釀,用於早晨煮荷包蛋吃。

她超喜歡,每次都會在媽媽碗裏偷一口。某個周末起晚了,爸媽出門。她打開食品櫃,搬出酒釀罐子偷吃,甜甜的,涼絲絲的,過癮。一小勺連著一小勺,不知不覺下去了小半罐子。

後來發生了什麽全不知道,只曉得醒來在醫院。醫生下的診斷,喝醉了,睡死過去。

那之後,蘇小鼎不時間陪著蘇建忠小酌一杯。慢慢地,酒量越來越大,從最開始的一口醉到現在的白酒半斤。

她現在就有一種被路天平強灌了半斤白酒的感覺,醉了。

路天平打了七八個電話來,她通沒接。只管悶頭騎車,從老城區抄近道回家。此刻,她扮演的是一個被單方面分手的苦情女人。

方駿既沒幫忙伸張正義,也沒勸她別傷心,只慢悠悠騎車跟在她後面。

偶爾在路口紅燈的時候,他來一句,“世事無常啊。”

無常個屁啊,要不是這王八蛋對自己虎視眈眈心懷不軌,她何必演這出?

蘇小鼎覺著,哭稍顯軟弱,傾訴又過於刻意,都不如什麽都不說。她沈默了約莫一個小時,車到自家樓下後丟一邊,徑直去隔壁街的燒烤店。

第一件事,“老板,來一打冰凍的啤酒。”

第二件事,摸出手機來看。

路天平電話沒打通,連續低發短信解釋,“妹子是我剛認識的,今兒剛約出來吃晚飯。誰曉得你們跑那邊去了?”

個花心鬼啊,明明前一個才分手兩個月不到啊。

“我在電臺給你點歌道歉了,你聽聽。”他很卑微地哀求,“你最喜歡的那首《原諒我一次》。”

蘇小鼎手機裏下了電臺收聽軟件,打開,果然傳來深情的男聲,“我真的不是故意讓你受委屈——”

她什麽時候喜歡過這種膩歪的歌了?

“少煩我,我安靜一會兒。”她回。

路天平興奮了,“你原諒我就好啦,畢竟還是我財神爺嘛。”

蘇小鼎深深地嘆一口氣,回道,“你說一聲自己是豬投胎的。”

“我上輩子是豬,這輩子也是,下輩子還是。三輩子都是養肥了被殺的命——”

“行,原諒你了。”

差點誤了她的大事。

這邊剛應付完,方駿也跟著上來了,坐她身邊。老板娘很麻利地將啤酒全上來,擺了整整齊齊的兩排。

她道,“咱們不醉不歸。”

方駿沒說什麽,讓老板撿了新鮮的牛肉串等等去烤。

蘇小鼎拉開易拉罐,頓在他面前,一個字,“喝。”

他喝了一口,示意她跟上。

她覺得這人不夠豪氣,擡手一口氣下去小半罐子。涼氣從口腔直入腸胃,禁不住打了個寒戰。頭味略苦,回味有點甘,幾乎是立刻就有點臉紅頭暈了。微醺的狀態,不知年月,可以保持很長時間。

蘇小鼎沒興趣說話,畢竟不知哪兒就被抓漏洞了。她一口一口地喝酒,等肉串上來,繼續一串串地往嘴巴裏塞。她不去招惹方駿,方駿也不打擾她。一男一女,女的大吃大喝,男的安靜地伺候著補充酒肉。

吃得差不多,她停下來定定地看著他。

方駿道,“醉了?”

醉了?沒有,腦子還清醒著,還知道自己沒搞定對面的人。

她舉起易拉罐,對著不遠處的燈發呆,眼神呆滯。

他看她那樣,半站起來,長身傾向她,在她唇上親了一口。很輕,不過蝴蝶一般一觸即閃。

她回神,這TM什麽意思?她有點兒惱火地看著他,眼中有火光亮起來。

“你親我?”

“對。”

他施施然坐下,她微微瞇眼,盯著他喝了一口啤酒。他也端起易拉罐,待她喝完後輕輕碰了一下。

“幹了。”他說。

蘇小鼎二話沒說,把剩下的酒液幹掉後亮瓶底給他看,還舔了舔冰涼的唇。

方駿動了動喉結,有點要命。

自收到她發的那視頻,他有空便翻出來看看。她紅唇輕啟,方駿兩個字慢悠悠地吐出來,妖精一般讓他無論白日夜裏均不能安睡。

他一口將自己瓶中喝完,同樣亮給她看。她一笑,眼睛彎如月,唇色卻更亮了。

他不動聲色地將罐子捏扁,丟一邊去,又問了一遍,“醉了?”

怎麽可能醉?半斤的白酒量,絕不會被一罐啤酒灌翻。

蘇小鼎偏頭端詳了他一會兒,特別是剛親密接觸過的地方。人長大成熟後,不管膚色還是純色總會暗沈,可方駿卻不是。他唇色略淡,身上一直有股檸檬和薄荷混合的香味兒。剛親那一下十分短暫,但也嘗出點兒清香氣來。不由自主地,貼近了點兒,在他唇上也啄了一口。

蘇小鼎沒第一時間退開,抵著他唇問,“我沒醉,是你醉了吧?”

方駿醉了,不僅僅是醉,血已經在沸。他覺得再多一秒,苦苦壓抑的狼性便要奔騰。

他動了動喉結,“你別招我。”

她趁著酒意,大著膽子問,“我招你?你天天找我是什麽意思?你剛親我幹嘛?還故意壓著我保證金不退,拉我上黑名單?方駿,你不老實。”

方駿沒反駁,見她不知死活地貼著他唇,連整個上半身都偎在他身上。他張口含住她涼滑的唇肉,舌尖更是毫不客氣地探入其中。

麥芽的苦香味兒,回味悠長。

蘇小鼎一巴掌打上他頸項,硬將人推開。她手背抹一抹被咬得生痛的唇,嫌棄道,“你是狗嗎?”

方駿不是狗,是狼。他只是抓著她的手,在手背上啃了一口。

齒痕深刻,幾乎見血。直到嘗到蘇小鼎的血味兒,他才擡頭,“蘇小鼎,我是誰?”

蘇小鼎腦子有點不清醒,但危機感還在。她忍著痛,一邊揉手腕一邊迷惘地看著他。

誰?

方駿是誰?

他那樣看著她,好像在看一個熟人。那篤定的架勢,似乎看穿了她的一切。

她有些不爽快起來,將過去全部的記憶翻出來檢視一邊,並不記得有過這樣的人。

方駿有些失望,起身,將酒罐子全弄一邊的空桌上去。他叫了老板來結賬,合計二百四十八元整。結賬完畢,伸手將蘇小鼎撈起來,“走了,回去休息。”

蘇小鼎更不滿了,“我今兒失戀,還沒喝夠。”

失戀?

方駿不吱聲,擁著她沿街邊走,不快不慢。

她便更猖狂起來,“方駿,做人真難。我不是說男人或者女人,我是說人。肯定是上輩子作孽了,這輩子才成人身。要愛,要恨,要有想要的,還有更多得不到的,被人搶走的。葉嵐算不錯了吧?那秦海還不是勾搭上劉倩了;我其實也挺堅貞不屈的,路天平那王八蛋還不是弄了個不到二十的小妹子?”

“你呢?你比他們都壞。第一眼看上老子的時候就起壞心眼了吧?你什麽審美呢?那時候我剛醒,眼睛都沒睜開,醜得不行了。”

方駿任由她發酒瘋,接了一句嘴,“確實沒長眼。”

也不知說的是誰。

“你說我?”蘇小鼎不幹了,幹脆停下來,轉頭看向他,還指著自己眼睛,“我這是沒長眼?”

明亮的杏眼,柔而不屈的線條。

他看一眼,“長了,還挺好看的。”

和沒長也差不多。

蘇小鼎滿意了,“這不就是了?咱剛說到哪兒了?”

“說我審美不行,你剛睡醒,醜得不行都看上了。”方駿說得毫無波瀾,自覺臉皮又厚了一寸。

“對!”她還能點頭,“你確實不行。”

方駿懶得和醉鬼計較,眼見到店門口了,“能看得清開門不?”

蘇小鼎突然露出一個那樣的笑來,叫了一聲,“方駿。”

他有點兒不妙的預感,嗯了一聲。

她指指店鋪樓上,“上樓喝個茶唄?”

方駿僵了一秒,低頭看她。她手巴著他肩膀,“我今天失戀了,有點傷心,你陪陪我。”

他沒立刻回答,腦子裏漿成一團。明明知道是謊言,是個女騙子,但心旌動搖。她一定在打鬼主意,心心念念只有五萬塊的保證金。她根本看不到眼前的他,也對過去沒有任何回憶。甚至,她對路天平都比他要熟悉更多。

“走嘛。”蘇小鼎突然就紅了眼圈,“我這人沒什麽朋友的,想找個人說說話也沒有。現在就你對我好——”

明明,剛還在嫌他刻薄她。

可細細白白的胳膊,蛇一樣的纏上來了。

“你保證不把我說的話告訴別人,我就什麽都跟你說。”

向垣是情場浪子,不知處過多少女朋友。他曾說過,女人就是這世上最好的騙子,說瞎話完全不睜眼的。他就是被他老婆這一套給搞到手。他也曾語重心長地說過,“駿,要是有天哪個女人能對著你的眼睛還說謊話,那你就完蛋了。”

方駿在蘇小鼎的瞳仁裏看到自己糾結的臉,他知道自己完蛋了。

可他也知道,只要上樓,他和她也徹底完蛋了。那點兒為難,帶了些莫名念想的舍不得,看著她左右為難的故意,全在此刻分崩離析。

她確實不記得他了,徹徹底底。他又何苦?

他艱難地扯開她的胳膊,啞著聲音,“蘇小鼎,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。”

蘇小鼎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,她只是賭,賭他會不會。

反正路天平那邊不能再用,恐怕露餡得也差不多了;和小六哥的關系估計也保不住了,越拖延下去對她越是不利。

不舍得親生的孩子,怎麽套得住野狼?

她便向他發出了邀請,然後,等著他抉擇。

方駿深深地看著她,將她按在墻壁上,捏著她下巴,“你失戀了?”

他低頭親她一口,“路天平是你男朋友?女騙子。”

蘇小鼎眨了眨眼睛,沒有吭聲。

他似乎又有點發狠,咬著她唇不放,“咱們沒完。”

說完,他松開她,揚長而去。

蘇小鼎立刻收起笑,揉了揉生痛的下巴,有些冷漠地看著他越來越模糊的背影。

呵,男人——

下流的貪圖身體,比下流更惡劣的卻是身心皆負。

方駿不是君子,他拒絕不是不想,只不過更貪圖玩弄她的心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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